“她曾落下一张卡片在我妈那,那时我也在场,后来我觉得不对又去查了一下……”宛眠顿了一下,扬起了一个嘲弄的笑,眼神薄凉,“那是一张雇佣杀手的名片。”
江曦月的脑袋有些刺痛,伴随着的是失鸣一般尖锐的声音,她不断地摇着头,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她抱着头喃喃自语,像是陷入了某种不知名情绪上,脑海里闪过碎片化的记忆,最终定格在了林霜那张破碎的脸上。
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那张貌美的脸上伤痕累累。
她喘气很艰难,背后压着车子塌下来的零件,鲜血汨汨地流了满地,但她还是笑着的,她笑着对江曦月说,“孩子,迷途知返吧。”
温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肩上,江曦月从一种怪异情绪里解脱了出来,第一次有些手足措,她想喊出声,可她做不到,她只能任由眼泪从脸颊流下。
对不起……
“我不知道是怎么了,我之前的一切都被控制着走,我不想这么做的。”江曦月的两只眼睛蓄满泪水,半晌,似乎是她也觉得荒谬,自顾自地笑了起来。
“我去自首。”江曦月抹干眼泪,从病床上翻落了下来,她的背影很孤寂,颓然。
宛眠没有制止她,她只是坐在沙发上,低下头,落下两行泪,清晰地滴到地板上,病房里寂静声,只能听到泪珠滴落的声音。
“宛眠。”江佑白是跑着从病房门口进来的,他也憔悴了很多,脸上都有点胡茬了,就算是镜框也遮盖不住眼底的青黑。
宛眠靠在他怀里,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,哽咽道,“江佑白,我是不是做了?我是不是不出现在这里,妈妈就不会去世。”
在原文里,宛眠这个角色早在六七岁的那场大病里悄声息地走了,她不会救下江佑白,更不会遇到傅云景。
是她的出现,让整个世界的轨迹都在发生变化,如果没有她,或许宛家现在已经走出了失去女儿的痛苦,林霜也不会去世,他们都有美好的生活。
一切的悲剧都是由她造成的。
江佑白有些怔愣,但他还是反应了过来。
他轻柔地擦去宛眠脸上的泪珠,安慰道,“如果阿姨来回答这个问题,她一定会说,囡囡出现就是妈妈最好的礼物。”
“为什么?”宛眠埋在他怀里,语气有些闷闷的,带了点浓重的鼻音。
江佑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,呼出一口气,眼神盯着虚空中的某处,“因为每个人的出现都有每个人出现的意义,阿姨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你不是她真正的女儿,但她对你也没有不好,她还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,她喜欢你的。”
宛眠语气低落,默默攥紧他的衣服,“可是是我把她害死了……”
“人世间的生死离别都有因果,阿姨活得比谁都通透,或许在帮助江曦月的那一刻,阿姨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,可是她还是奋不顾身,她为自己选了个结局,所以宛眠,不要自责。”
宛眠在他怀里蹭了蹭,没再说话。
江曦月最终被处以有期徒刑,关押前她最后给宛眠拨通了电话。
通话记录里,只说了短短七个字。
却让宛眠怔愣了好几分钟。
“她说什么了。”江佑白问道。
宛眠眼神木讷地望向远方,枯枝败叶,随风飘荡,“她说,她的名字是林霜。”
江佑白瞳孔一缩,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。
枯树上最后一片叶子,也经不住寒风,孤独地逝去了。
林霜的葬礼在七日后举办。
她的朋友很多很多,葬礼上围满了人,所有人都很悲伤,默默地擦拭着眼泪。
宛丰沉默地站在妻子的遗照前,照片上她笑的很开心,像是在期待着什么。
宛丰盯着看了许久,眼睛酸涩了也不肯眨一下。
直到身旁女儿传来呼喊,“爸,该走了。”
他才回过神来,满带柔情地捧起遗照,静静地走在队伍最前端。
骨灰盒下葬在祖坟上,和她的父母一同葬在一起。
周围人都穿着黑色,沉默地站在一旁。
寒风刺骨,每一次席卷都会刮起衣袖,呼出的气是可见的,即便这样,也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,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。
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家主,跪在夫人的墓碑前,细细摩挲着碑文。
碑文上,刻的格式却和其他的不同——
林家长女林霜。
右下角才有小字雕刻出的痕迹,是过世日期,其余的什么也没有。
宛眠望着父亲的背影,他好像老了十岁,浓密的黑发里竟也生出了白发,显得凄凉又沧桑。
墓碑上的碑文曾是她亲眼看着父亲一个字一个字雕刻出来的。
挑着灯光的夜里,他的父亲刻着碑文,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轻笑出声。
宛眠从回忆里抽身,她的长裙被风刮起,浑身如坠冰窟一般冷。
寒风凛冽,宛丰呼出一口气,沉重地开口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她的一生总是拘束在别人给的称呼里,极少人知道她的名字,可她是林霜,是她自己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他,宛丰恍若不闻,他在碑前慢慢讲述起与林霜相知相遇的故事。
他是笑着的,眼底却一片苍凉,这些事好像昨天刚经历过的一样,历历在目。
宛眠撇过头,鼻尖微酸,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。
江佑白站在她身后,用自己的手将她的脸遮住,很快,泪珠便从掌缝里流出。
这几天,她流了太多眼泪。
眼镜上起了雾气,模糊了眼前的场景,江佑白摘了下来,拿在了手上。
他伸手揽住宛眠,圈在自己的怀里。
可没有人知道,在一个人看见的角落里。
回忆像把利刃一刀一刀刺进他的脑海里,而他蜷缩在角落里,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切。
林霜,她是个很好,很好的人。